485 阿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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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八十二章——野人

雨霖婞拿罐頭的手懸在半空好一陣,見那女人還是不來接罐頭,以為她不餓,就把罐頭放在她麵前的草地上:「我放這了,你要是想吃就自己拿吧。」

那女人仍舊是盯著雨霖婞看。

她的黃金麵具是覆蓋全臉的款式,隻能瞧見她的一雙眼眸。

借著手電的光芒,雨霖婞感覺到她眼神的不對勁,皺眉說:「你乾嘛這樣看著我?我怎麽了嗎?」

那女人還是不說話,視線頗有些執拗地黏在雨霖婞身上,冇有半點避諱,卻也冇有多少溫度。

雨霖婞仔細揣摩了一下她眼睛裏斂著的意味,竟然從這雙眼中看出了幾分熟悉感。

且這種熟悉感似乎還是詭異的雙方麵的,不光是雨霖婞自己覺得這雙眼睛有點熟,她更感覺到那女人應該也是覺得她有點眼熟纔對。

那女人看她的時候,一直在端詳她,像在看一個有點麵熟的人,卻又不太確定似的。

這就更讓雨霖婞覺得古怪了。

畢竟她昨天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,才第一次遇見眼前這女人,兩人見麵還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呢。

雖然在這不足十二四小時的時間裏,那女人加起來是救了他們三個幾次,但她都冇覺出任何熟悉來,隻記得麵對那些臟東西時的恐懼和那女人身上的諸多奇怪之處,怎麽現在卻突然湧上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。

雨霖婞越琢磨越頭疼,腦海裏像纏繞了千絲萬縷的一團線,根本找不到線頭,這可比解習題難多了。

「冇怎麽。」那女人終於收回目光,淡淡回了她一聲,轉而看著草地上的罐頭。

雨霖婞難得能聽她說上幾句話,見她開了口,有點稀奇。

最開始遇見那女人時,她以為對方是個啞巴,後麵才知道她其實會說話,隻是惜字如金而已,能用眼神或者手指示意的時候,就懶得吭聲。

雨霖婞見那女人盯了罐頭片刻,卻並不伸手,斟酌著問:「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麽打開?那我幫你打開吧。」

尋常人都知道怎麽開罐頭,將蓋上的拉環一扯,就能扯開一道口子。

雨霖婞會這麽問,是因為在她的既有印象裏,這女人似乎對周圍的很多常識一無所知,她不得不懷疑那女人可能不懂開罐頭。

比如那女人之前並清楚什麽是手電筒,對她揹包裏的一些現代工具器械也感到陌生,說話簡短,甚至還古腔古調的,一度讓雨霖婞產生一種錯覺,這女人像是從古代穿越來的,不然怎麽可能會對現代的東西全然不知。

尤其是那女人的衣著,可以說讓雨霖婞那年少的心靈經曆過兩次驚嚇。

第一次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多,她初見那女人的時候。

雨林裏多蟒蛇,當時她撞上了一條體型龐大的蟒蛇,眼看著就要被蟒蛇纏死,結果那女人出現以後,隻是幽幽瞥了那條蛇一眼,那條蛇就鬆開了她,挪動身體遊走了。

那女人始終背對著她,她看不到對方的臉,隻能看到那女人的裸背和光潔修長的大腿。

女人基本上冇有穿衣服,身上隻掛了些許衣服的碎片。按理說如果衣服撕扯成了這樣,應該是穿了很久纔對,但那些衣服碎片的布料看上去卻是嶄新的,卻又不像是現代的風格。

更詭異的是,從那些衣服的碎片上可以看出,這身衣服對那女人來說應該是不合身的,尺寸比較小,以那女人高挑的身材,斷然是不可能穿那麽小的衣服,也穿不進去,但這身小衣服的碎片的確又掛在她身上,還被扯得破破爛爛的。

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小身體原本與這身小衣服很相襯,結果這個小身體突然之間變大增高,小衣服撐不住

在這種快速的變化中被扯破了。

當時那女人趕走蟒蛇,很快就走開了,連一句話也冇留下。

風笙和蘇亦麵頰通紅,看得直髮愣,雨霖婞一人給他們頭上錘了一記爆栗,兩人纔回過神,問雨霖婞那女人是不是雨林裏的野人,所以纔沒穿衣服,結果又迎來雨霖婞的一道白眼。

第二次見到那女人,是今天淩晨的四點多。

這回那女人總算冇再裸著,而是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身衣服穿上,還是一身古裝,甚至還戴了一個黃金麵具。從那身古裝上的繁複花紋,玲琅配飾,以及黃金麵具的精雕細琢來看,這一身顯然是古代某個身份地位極高的人才配穿得起的。

那女人戴著麵具,一開始雨霖婞還不知道她就是幫她趕走蟒蛇的那人,聽那女人說起巨蟒,她才恍然大悟,又問那女人這身衣服和麪具打哪弄來的,那女人漠然回她,墳裏扒的。

雨霖婞打了個寒戰。

她知道這雨林裏有棺材,而且不止一具。

摸金一脈擅長分金定穴,她老爸是正統的摸金傳人,早看出這雨林裏多墓葬,而且不少大墓,棺材裏躺著的大多是達官貴人,身上好東西必然不少,即使是衣服配飾,也都價值不菲。

她冇想到的是,那女人冇有衣服,竟然會到棺材裏扒屍體的衣服穿,還順走了屍體臉上的黃金麵具。

這是什麽樣的膽色?

穿在身上,就不覺得瘮人麽?

雨霖婞想到這,拿起罐頭,並再度瞥了一眼麵前女人的那身衣裝,心裏有點發毛。

雖說衣服上冇有聞到任何屍體腐爛的味道,反倒有股淡淡的熏香氣息,看樣子那屍主保養得很好,但怎麽著也是屍身上的衣服,被一個大活人穿在身上,還在她麵前晃來晃去,她這心裏總有道坎邁不過去。

「開好了,你嚐嚐。」雨霖婞打開罐頭,遞過去,並給了她一把小勺子。

那女人這次冇有拒絕,接了過去,冷道:「我自個會開。」

「你會開?」雨霖婞不可思議:「你以前吃過這種罐頭麽?我還以為你冇吃過呢。」

雨林裏的野人應該是見不到罐頭的吧。

畢竟那女人連手電筒都不知道,開口閉口就說要夜明珠照明。好大的口氣,那些價值高昂的夜明珠是論斤稱來賣的麽,她老爸辛辛苦苦帶著弟兄們下了不少地,也冇摸到多少夜明珠。

那女人有所猶疑,恍惚了片刻,道:「我吃過,阿姐給我吃的,她每次都會替我打開。」

「阿姐?」雨霖婞好奇地問:「你姐姐麽?她也在雨林裏?」

她也是野人麽?

這句雨霖婞差點就問出來了,好歹忍住了。

那女人說完阿姐,卻又驀地一愣。

她為何會這般突兀地提起阿姐這個詞?

她記得她孤身一人醒來,從未有過什麽阿姐,更遑論什麽阿姐給她打開過罐頭一類的事,為何她腦海裏卻會冒出那一幕?

但她卻又確然隱約瞧見腦海裏浮現一個女子的模樣來,總含笑望著她,話語極溫柔體貼,身旁總是站著另外一名女子。隻是兩個人的麵目有些模糊,看不分明。

怎麽回事?

她的記憶莫不是出現了混亂?還是出現了幻覺?

但她一向信得過自個這雙眼,又怎會被幻覺所迷。

「不曉得。」那女人心中越發異樣,嘴上隨口道了聲。

雨霖婞被她堵住了話頭,總覺得憋得慌,這女人也太難交流了,每次說不了幾句就讓她語塞。

那女人轉過身,將麵具揭開了一部分,露出口鼻,用勺子舀起裏頭的牛肉塊慢慢地吃了起來

雨霖婞始終看不見她的臉,有些抓心撓肝的,但對方又不肯給她看,她也明白得尊重對方的意願,冇有湊過去偷看,而是在後麵說:「對了,你要不要噴一點我們的藥?」

那女人停下動作。

雨霖婞解釋說:「雨林裏蚊蟲多,被盯一下得難受死,老大一個包鼓出來,我有家傳的秘藥,分你一點吧。你塗在身上,那些蚊蟲都不敢靠近,雖說氣味有點不太好聞,但至少安全。」

「不必。」那女人道:「蚊蟲不叮我。」

雨霖婞一愣,舉著手電照過去,那些密密麻麻的蚊子被燈光吸引,都聚了過來。自己和風笙蘇亦身上塗了藥,蚊子聞著那味難受,不喜歡捱過來,但那女人周圍竟然也冇有蚊子,聚過來的那些蚊子都圍繞著樹在那打轉。

雨霖婞心想,這還真神了。

摸金的都知道雨林裏蚊蟲最毒,有專門的藥備著,難道眼前這雨林裏的野人和蚊子達成了統一戰線,所以不咬她?

蘇亦和風笙都在休息,雨霖婞覺得悶得慌,又對這女人好奇,總想跟她說說話,她把自己的習題集翻出來,遞過去。

那女人連忙拉扯下麵具,警惕地坐直了身體。

雨霖婞嚇了一跳,連忙說:「你別緊張啊,你不讓我看你的臉,那我肯定不看的嘛,我就是想給你看下我的名字,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,我叫這個。」

那女人這才瞥了一眼她習題集封麵上寫的名字,眸光驟然又變了。

有些耳熟的名字。

這是她第一回知曉這少女之名,為何竟覺得頗有些熟悉?

一天之內,她雖與眼前這少女見過幾次,但並未覺得她有何特別,為何這次瞧見她,她的臉瞧上去亦有幾分麵熟?

周遭的一切,表麵上很是自然。

卻又透出些許不對勁。

那女人放下罐頭,烏玉般的眸子驀地點起螺旋,裏頭似能捲起漩渦一般。

她用這變幻雙眸四處打量,並冇有看出任何異樣,仍是十幾年前記憶中的那個雨林。而麵前的少女與那兩名休憩少年,也的確是她之前救下的那三個人,並不是什麽幻象偽裝。

那女人的目光,最終落在了自己身上。

她瞥見了自己的手腕,那手腕上赫然是三道線,兩圈橫亙在手腕的墨線,並一道紅線,紅線一端延伸到了手心,另一端往小臂深處去。

她眸中一震,像是驟然發覺了什麽巨大秘密,立刻驚得站起身來。原來如此。

難怪她的記憶會突然混亂,原來她被人故意引導,進入了這個世界。這個世界設置好了當初她在雨林裏經曆過的場景和時間段,並將她在這個時間段之後的記憶全都壓製住了,以此欺騙她。

雨霖婞冇想到眼前那女人會突然站起來,而且瞥向她的眼神變得越發古怪,那眼神已經全然不同了,準確的來說,那女人看上去的感覺和剛纔全都不一樣。

「你把手伸過來。」那女人說。

「乾嘛?」雨霖婞下意識捂著自己的手。

「不乾嘛。」

雨霖婞更奇怪了。

這怎麽回事,這女人說話的方式也變了。之前不還是古腔古調地在那端著語氣說話嗎,這會怎麽說話風格突然變得這麽現代?

這是在學她說話?

雨霖婞很不適應,盯著那女人說:「你看我手乾什麽?」

那女人見雨霖婞不配合,也懶得找藉口,直接歪了頭盯著她,嘴裏像是下命令似地說:「過來,給我看。」.z.br>

與此同時,那雙泛著幽光的眸子望進了雨霖婞雙眼深處。

雨霖婞

雙眼突然無神,被攝魂了似的,她乖乖站起來,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走到她麵前,向那女人伸出了手。

那女人瞥向雨霖婞的手腕。

見雨霖婞和她一樣,也是三道線,兩道墨線,一道紅線,這才放心。之後又走到風笙和蘇亦身邊,一一檢查了兩人的手腕,眼神微變,再走了回來。

雨霖婞終於回過神,見自己隻是垂著雙手,站在原地。

等等,剛纔她好像腦子裏空白了一下?

雨霖婞並不知道對方已經看過了她的手,還在嘀咕:「你不說清楚你為什麽要看我的手,我是不會答應的。」

那女人重新坐回去,說:「不用看了。」

雨霖婞討個冇趣,心想一會說要看,一會又不看了,這怪脾氣真難伺候。

那女人不說話,繼續吃牛肉罐頭。

雨霖婞還是覺得她身上那身古裝瘮得慌,說:「好歹你也救了我幾次,我該感謝你,你從屍體上扒拉的衣服就別穿了吧,畢竟屍體穿過的,多奇怪,我包裏有衣服,你穿我的吧?」

那女人戴好麵具,回頭瞥她一眼:「太小了,我穿不進。」

雨霖婞:「……」

她差點炸了,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女人,她年少氣盛,有什麽話直接就敢往外懟:「你這野人看不起我是不是,你以為你很大麽!」

然後她看見那女人的胸,立刻又蔫不拉幾地低了頭。

好吧,是好大。

身材也太好了,比她可大多了,還那麽高。

她快氣死了,什麽時候她才能真正地長大,變成大人。

那女人卻冷冷地瞪著她:「你叫我什麽?野人?」

雨霖婞說禿嚕了嘴,尷尬地縮了縮脖子,低聲說:「我……我也不是那個意思。我就是看你在這雨林裏,什麽現代知識都不懂,與世隔絕一樣,之前還……還不穿衣服,我就以為你是這裏土生土長的野人嘛。」

那女人眯了眯眼,冷笑:「誰說我不懂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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