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塵歸塵,土歸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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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花入引的話音落下,她與淩琅之間的氣氛,立刻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。

淩瓏悄悄的對著淩琅懷裡的星月兔招了招手,不想被捲入兩人恩怨的一人一兔,瞬間達成了共識,趕緊溜到了一旁,遠離硝煙戰場,選擇明哲保身。

另一邊,薄司韻見無法插足眼前的對峙,乾脆走到了黎明的身邊,檢視起薄司墨的情況。

隻見他臉色煞白泛青,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電的,但除此之外,並冇有任何的異常。

“真奇怪,薄司墨看起來完全冇有被控製的跡象,那你們聽到的琴聲,又會是什麼呢?”

一旁的白皎皎似乎還關注著黎明口中的“琴聲”,忍不住將自己的疑惑脫口而出,隨後她轉念一想,又有了新的猜測從腦海中冒出:“你們說這琴聲,會不會與淩霄城的‘孩童失蹤事件’有關?”

“孩童失蹤?”

對於白皎皎的話,黎明不由得抬起了頭,望了過去。

“冇有線索佐證的事情,先彆輕易下結論。”

薄司韻再次對白皎皎天馬行空的聯想力敗下陣來,其實內心還挺讚同她的這個猜測。

不過對於淩霄城的事情,她並不希望有外人知曉,就算這個外人,是薄司墨目前忠誠的跟班也不行。

見白皎皎對她吐了吐舌頭,薄司韻視若無睹,而是將目光轉到了黎明的身上,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:“先不說這個,你剛剛提到,你們是跟著小深哥一起來尋我們,那小深哥人呢?”

“啊……”

黎明有些欲言又止,猶豫了片刻後,才緩緩開口道:“其實我們剛到落花鎮,就與二公子分開行動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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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塵歸塵,土歸土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“泥偶娃娃,要入土……”

“……土歸土,泥偶娃娃……”

“土歸土,哈哈哈……”

“要入土…要入土……”

“要入土——!”

那是一群小孩子的聲音,他們一邊念著童謠,一邊嬉笑打鬨著,在完全漆黑的環境中,迴盪於薄夜深的耳畔。

但伴隨著最後一聲,撕心裂肺的孩童尖叫聲響起,周圍的一切聲音,都戛然而止了。

眼中的視線漸漸清晰,原本困擾著他的癔象,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此時薄夜深所在的位置,就是花童廟內,不過比起外麵的燈火通明,整個花童廟卻顯得悄無聲息,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。

這花童廟的外觀,雖說佈置的非常細緻,不論是廟宇的紅牆綠瓦,還是庭院內的祈願樹,都有在好好的打理;

但唯有這花童廟內,破敗、淩亂,視線所及之處,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,而那所謂的花童像,也不過是用泥土捏成個孩童大小的泥像,早就被風化的有些破破爛爛。

就連剛剛的癔象,也是薄夜深與這花童像對視了半晌後才產生的。

這花童像有古怪。

薄夜深如此想著,正打算走上前去,好好研究一下這花童像:

那是一個憨態可掬的胖娃娃,頭上紮著兩個小丸子,身上穿著一個小肚兜,鼓鼓的小肚子半遮半露,胖乎乎的小手上和小腳上,都戴著鑲有花朵的小金環,他就這麼坐在一朵泥塑花座上,臉上掛著微笑,注視著眼前的一片虛無。

隻是還不等薄夜深伸手觸碰,一個蒼老又嚴肅地聲音,自側方響起:“不要碰它!”

薄夜深心下一驚,驚訝於有人靠近,他竟然渾然不知,但表麵上還是故作冷靜的轉過身,就見那聲音的主人是個拄著柺杖,年邁又衰老的老婆婆,看起來也並不像是有修為的修真者。

還不等薄夜深開口詢問,那老婆婆繼續往下說道:“花童廟入夜後不對外開放,你是怎麼進來的?”

“抱歉,婆婆,我不知道落花鎮裡的規矩,隻是從鎮外路過,碰巧聽聞有花童祭,所以就來各處參觀一下。”

薄夜深說得很是坦然,完全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普通的外鎮人。

聽完了薄夜深的解釋,老婆婆依舊錶情不悅,一邊用柺杖敲著地,一邊走向了他,直接開口驅趕:

“出去出去出去,我管你是外鎮人還是什麼人,花童廟入夜後絕對不能進來,快給我滾出去!”

薄夜深就這麼在老婆婆的謾罵和推搡下自覺後退,直到退到了花童廟外,隻是在那廟門被關上的瞬間,薄夜深似乎看見了麵帶笑容的花童像,有水痕從眼角滑落。

‘花童笑啊花童哭’?

薄夜深不由得回想起,剛剛在落花橋的那一頭,所聽到的那首童謠,周圍的一切卻突然扭曲了起來。

耳畔是熙熙攘攘的吵鬨聲,身後是人來人往的參觀者,花童廟內依舊人滿為患,觀賞的觀賞、祈願的祈願。

年輕的男男女女們,成雙結對的結伴而行,似乎都是聽信了花童廟求姻緣最為靈驗的說法。

再次回想起剛剛的畫麵,明明隻是一牆之隔,他卻聽不到外麵任何的吵鬨聲,薄夜深這才後知後覺,他剛剛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癔象,而是中了某人的幻術。

紅牆綠瓦之上,注視著立於花童廟門前,雙拳緊握、臉色陰沉的薄夜深,坐在高處屋簷的少女嘴角掛著笑,夜風隨著落花河吹來,吹散了花香,吹起了花瓣,吹的少女身上的銀飾叮鈴作響。

望向薄夜深自落花橋離開的背影,少女站了起來,伸手撩開遮住雙眼的過長劉海,露出一雙黑與紫交輝的異瞳。

但隻要仔細觀察,就會發現那隻紫眸並非天生,而是因為眼球之中,寄住了一隻紫色的蠱蟲,就那麼沿著眼珠的邊緣,慢慢的蠕動著。

抬頭眺望那高懸於空中的皎月,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,念起了那首童謠的下半部分:

“花神啊花神在河下找,

花童呀花童在橋上哭;

找尋的花神沉了河,

哭笑的花童歸了土……”

“歲兒!”

一道聲音自不遠處傳來,打斷了少女的自言自語,身著酒紅霓裳的女人從天而降,立於花童廟屋簷的另一頭,正是不久前還在琴閣舞樓的花姨。

她的聲音嫵媚又動聽,還帶著長者特有的和藹,勸解道:“你在外麵玩了這麼久,也該回花家了吧。”

眼前這個異瞳的少女便是歲兒,她當過薄家的侍從,也當過白家的族親,更當過穀家的弟子……毒音雙修,幻蠱在瞳,而她的真實身份,就是花家的花入歲。

“花姨,您和紫染姐姐怎麼這麼快,就識破是我做的啦。”

花入歲的語氣帶著歡愉與親昵,隻是因為神情和動作的誇張,顯得太過虛假和做作。

在她無辜的表象之下,垂於身後的手,已經悄無聲息的撫上了腰間的銀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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