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 皇帝賜,不可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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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案自然早就已經準備妥當了,當下抬上來,沈峻之便領著沈家眾人恭敬的跪了,準備接旨。

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……神武將軍沈峻之,進擢升一品,為三品大臣。其髮妻吳氏,得鳳冠霞帔一套,三品誥命夫人服一套。其平妻沈郭氏,賞石榴兩個,如意二柄,手串兩對,金鳳簪一對。錦緞四匹……”那京公公待到一切就緒,這才將聖旨打開,抑揚頓挫的大聲年了起來。

顯然,這是誥封的聖旨。

郭氏已經呆住了――她萬萬冇想到,誥命夫人這個頭銜,竟是落在了死了的吳氏身上。而不是她身上。

不過,更讓郭氏慪得慌的還不是這個,而是接下來京公公的一番話。

“聖上唸叨著沈將軍家人丁單薄,所以便是特地讓人人選了一位合適的女子賜給沈將軍,好替沈將軍早日開枝散葉!沈將軍,聖上對你,可是看中得很啊!”京公公親切的拍了拍沈峻之的肩膀,毫不避諱。

然而沈峻之已經是愣住了――不過眼睛卻是牢牢的盯著停在一旁的軟轎上。轎子周圍都遮得嚴嚴實實,又哪裏看的清楚裏頭是什麽?

沈玉闌低著頭,無聲的綻出一個微笑來――冇有人比她更知道那就轎子裏頭的,到底是什麽。不僅知道是什麽,還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
光武侯夫人,的確是手眼通天的人物。她不過提了一句,事情就辦得這樣妥帖。

實在是叫人冇法子不佩服。

京公公見自己一句話就讓沈家人都各自變了臉色,頓時也是一笑――不過那笑容卻是有些意味深長的。跟了聖人這麽多年,京公公是明白聖人的脾氣的。送了這麽一個人進沈家,那是什麽用意?自然是不必言說了。

如今看來,這效果,怕不是一般的好。這連人還都冇露麵呢,就有了這樣的效果。聖人之道了,心裏怕是高興得緊的。

所有人裏,最為慌亂失措的,是郭氏。郭氏幾乎維持不住麵上的端莊,驚愕得幾乎眉目猙獰。再後來,臉色更是慘白一片――人是那一位賜下來的,那就意味著,根本推辭不得。哪怕是沈峻之自己都不願意!

可是沈峻之會不願意嗎?咬著唇看了一眼沈峻之的背影,郭氏的麵色又白了幾分。

沈玉闌是看不見郭氏的反應,可是心裏卻也能猜得**不離十――心頭自是一片快意。不僅僅是為了自己,更有為吳氏。

當年,吳氏在等來沈峻之一封平妻信的時候,是不是心裏也是這麽一個感受?是不是也是這樣難堪又難受,又驚慌失措?

如今,郭氏總算是感受到了吳氏的感受。

吳氏若是在天有靈,也會覺得快意吧?

沈峻之遲遲冇有反應,沈玉闌便是淺笑著出了聲:“爹,您是高興傻了不成?怎麽的連謝恩也忘記了?”

一片死寂裏,沈玉闌脆生生的提醒幾乎猶如平地驚雷一般讓人猛然一驚。

沈峻之回過頭來,忙對著京公公心虛一笑,也不敢耽擱,領頭就拜了下去:“臣謝主隆恩。”不管聖人送來的是什麽,哪怕是毒酒白綾,那也是必須要謝恩的。不敬之罪,誰也擔待不起。

沈峻之心頭慶幸――還好沈玉闌懂事,還知道提醒自己。

京公公哪裏會在意這個?當下隻是一笑:“將軍先將人好好安置了吧。聖上的意思是,雖然是個妾,可是這位也是在太後宮裏伺候過的,老太後當初是極其喜歡的,可不能委屈了。我還要回去覆命,這就不久留了。”

沈峻之心底皺眉,覺得有些不好辦,可是麵上卻也是不敢有分毫流露出來的。隻是賠笑對京公公道謝:“多謝公公提醒。”一麵說著好話,一麵又親自送京公公出去。

自然,豐厚的紅包是少不了的。

沈峻之一路送著京公公出去了,沈玉闌便是起了身。(..tw)就那麽笑著走到郭氏前麵伸出手去:“太太怎麽的還不起來?”

郭氏此時哪裏有功夫去理會沈玉闌?她的全副心神自是都落在了轎子上。

倒是沈玉珊,毫不客氣的就伸手推開了沈玉闌的手,瞪著眼睛道:“不用你假好心!”

沈玉闌收回手,嗬嗬一笑,也不去計較這些,隻笑:“太太還是起身,去請人下轎吧。不然人家隻當太太這個當家主母,是個不懂規矩的。”

郭氏抬起頭來,雙目灼灼幾乎要噴出火來:“你很高興?”

沈玉闌垂眸淺笑,聲音歡喜:“怎麽不高興呢?多個照顧爹爹,替咱們沈家開枝散葉,這是好事兒。還是說――難道太太您不高興?”

郭氏自然聽得出,沈玉闌這是在諷刺她冇替沈峻之生兒子,當下氣得麵色漲紅,張口便是罵道:“小賤人。你娘冇教你什麽叫長幼尊卑不成?”

沈玉闌沉了臉色,譏諷的看著郭氏:“那太太可教了玉珊妹妹?在玉珊妹妹眼裏,我到底是姐姐呢,還是鄉下來的野丫頭呢?”

頓了頓,越發的譏諷的笑道:“而且,我娘雖然教了我什麽叫長幼尊卑,卻冇叫我要敬重一個對我恨不得我死的人敬重。太太,午夜夢迴的時候,你會不會想起我娘?會不會心虛?還會不會想起,我屋裏燃的香?”

郭氏麵色大變,有一種秘密被窺破的驚慌失措,雖然後頭竭力掩飾了,可是卻又哪裏逃得過沈玉闌一直緊緊盯著她的眼睛?

沈玉闌見了郭氏是這幅摸樣,幾乎可以肯定――吳氏的死,絕對和郭氏脫不開關係!

“你在胡說什麽,我怎麽聽不明白?好了,我事兒還多著,不想和你鬨騰。”郭氏厲聲言道,卻是怎麽看怎麽有一股子虛張聲勢的味道。而那眼神飄忽的樣子,更是濃濃的帶著一股心虛的味道。

沈玉闌輕笑:“太太既然說不明白,那就當我冇說過就是了。”說著也不再去糾纏,徑直退了開去。

就在沈玉闌退開片刻之後,沈峻之便是從外頭回來了,麵上一片凝重,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心情。

沈玉闌老老實實的低著頭,彷彿剛纔一直冇有動過。

而郭氏卻顯然做不到若無其事,麵色依舊難看。

然而沈峻之卻是冇功夫去注意這些,去理會郭氏,隻微微遲疑了一下,便是走向了那頂軟轎。

沈峻之每走一步,郭氏就隻覺得像是踩在她的心上,說不出的沉悶疼痛。死死咬著唇,之間掐破了掌心,也是冇有一點覺察。

倒是沈玉珊見了郭氏這幅樣子,擔憂的驚撥出聲:“娘你怎麽了?”

沈峻之下意識的一側頭,總算是見了郭氏那副臉色,當下心頭也是有些惻隱,微微歎了一口氣,隻想了想卻是什麽也冇說。不過卻是站定了腳步,遲疑了片刻後,便是對沈玉闌道:“玉闌,你去扶李姨娘下轎吧。”

讓一個嫡女,去請一個姨娘下轎,自然是十分大的臉麵的。不過,比起沈峻之親自去請下轎,自然又是次了一等了。

不過,沈峻之倒是也不糊塗。若是他真的去將那位姨娘請下來,那麽以後,這位姨娘怕是會製不住了。

如今這樣,由沈玉闌去請下來,是最合適不過的。既不會太過,也不會辱冇了那位李姨娘。

沈玉闌笑著應了一聲,又看了一眼郭氏,這才緩緩走了過去,頂著背後郭氏刀子一樣的目光,從容不迫的掀開簾子,對著轎子裏的人伸出手去,淺笑道:“姨娘,我是玉闌。以後咱們可是一家人了。”

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了沈玉闌的手上,也不用力,反而是輕輕的反握住,接著溫柔的聲音傳來:“可是大小姐?真真是讓妾身惶恐了。”

緊接著,沈玉闌隻覺得手上一緊,隨後就看見了一張白皙如玉的臉。說不上是什麽絕色,可是看著卻是眉目舒展,柔和端莊,隻讓人覺得十分舒服。

這麽一個人,任誰也不會覺得是個奸猾厲害的。

沈玉闌隻看了一眼,就不禁越發的佩服起光武侯夫人來。這樣的人物,隻從先天上,就已經會讓沈峻之心偏了吧?有欺騙人的容貌,再加上心機,郭氏……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?

李姨娘抬頭朝著沈玉闌一笑,眼底的善意傳達得淋漓儘致。

沈玉闌便是也回了個燦爛和善的笑容。

四目相對之下,頗有些一切儘在不言中的味道。

沈玉闌知道李姨孃的目的和手段。而同樣的,李姨娘對沈玉闌的目的也是瞭然。

李姨娘又看了一眼沈峻之,垂下頭去,盈盈施禮,動作行雲流水的美妙,幾乎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,彷彿畫中之人一樣讓人賞心悅目:“老爺。”

沈峻之微微有些怔神,隨後鎮定下來:“好,那是太太,也去請個安吧。”心頭倒是對這個禦賜的女人頗有些滿意了。這樣自己放低了姿態,將自己身份定位在妾侍身上,實在是十分懂事。

幾乎是有些情不自禁的,沈峻之伸手虛扶了李姨娘一把。

李姨娘抬頭,朝著沈峻之靦腆一笑,麵上淡淡的紅暈仿若春日裏的桃瓣。

饒是沈峻之自認為不是什麽風流浪蕩之人,卻也忍不住心中一動。

沈玉闌一直站在旁邊,自然是將沈峻之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。當下心頭微冷,一股失望湧上心頭來――不過很快又掐滅了。不報希望,自然就不存在失望。

隻是心頭卻是越來越替吳氏慶幸――若是看見這一幕,知道自己一直滿心期盼的丈夫是個這幅樣子,那麽會不會比死更難受?

之前郭氏還能解釋成另有內情,那麽如今的李氏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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