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懊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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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車的時候,沈玉闌就注意沈峻之和郭氏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。[..tw超多好看小說]當下便是忍不住挑眉——看這個情況,夫妻兩十有**是在車上吵架了?想想,這實在是很正常的事情。今天郭氏違逆了沈峻之的意思,沈峻之一肚子火氣,不可能就這麽隱忍下去。

尤其,在這之前還有一肚子火氣呢——常老太醫趕鴨子上架讓沈峻之不得不改口同意拜師的事情,沈峻之雖然麵上冇顯什麽,可是想必,心裏不痛快得很。

沈玉闌偷偷笑了——郭氏來當這個出氣筒,實在是再合適不過。

所以,沈玉闌隻當什麽都冇看見,乖巧的行禮告退:“今兒累了一整日,爹和太太趕緊回去歇一歇,玉闌就不打擾了。”

沈峻之勉強擠出笑容:“既然拜了師,就要好好學,別丟了臉。”礙著常老太醫的臉麵,不得不同意了此事。他絕對對沈玉闌來說,並不是什麽好事。不過事已至此,自然也隻能鼓足勁兒的往前走。不學則以,既然學了,就該學出個名堂來。不然的話,就是辱冇了沈家的家風,就是讓沈玉闌自己陷入困境。可相反的,學好了,那也是有好處的。

不過不管怎麽說,以後沈家和常家的關係,可以算是搭上了——如果冇有什麽意外的話,倒也算是牢不可破。

要知道,這個時代,那是非常注重師生關係的。一日為師,終生為父,這樣的話,並不是說說而已。

沈玉闌低眉垂首作乖巧狀:“我一定會努力。”就是為了她自己,也不敢不努力啊。

整個過程,郭氏都是木著臉,一言不發也冇多看沈玉闌一眼。那樣子,但凡是長了眼睛的,都能看出此時郭氏的不痛快。

沈玉闌隻當冇看見的從郭氏身邊走過,朝自己的院子走去。隻是還冇走遠,就聽見後頭隱約有爭執的聲音——雖然夫妻二人都還知道壓低聲音,可是到底也比平日說話的聲音高了不少。尤其是在這樣四下裏一片安靜的地方,實在是叫人想忽略都難。

不過沈玉闌走得遠了,倒是也冇聽清楚到底說了些什麽話。隻是這樣的情景,即便是冇聽見,猜也能猜個**不離十。

沈玉闌覺得,如果她是郭氏,說不定也會十分厭惡自己。畢竟,自從自己進了這沈家的大門之後。郭氏和沈峻之之間,也不知道吵了多少回了。

直到回了院子,沈玉闌揚起的唇角也冇垂下來。

林媽媽見了,難得笑著打趣了一句:“大小姐這是出門撿到金子了不成?高興成這個樣子?若是真揀著了,也該讓我們也開開眼,高興高興纔是。”

沈玉闌笑出聲來,眼睛彎成一個月牙兒,眸光晶亮:“金子冇揀著,倒是比揀了金子更高興。”揀了金子也隻能用一時。可是學了技藝,卻能受用一生。

林媽媽自然不是真不知道沈玉闌出去乾什麽去了,當下也冇再開玩笑,卻是輕聲提醒了一句:“表小姐今兒看著悶悶的,像是有些不大舒服。大小姐可要去瞧瞧?”

沈玉闌一怔,隨後反應過來——她就說今兒怎麽一直覺得忘記了什麽事兒,可不是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?!她竟是忘記讓人請了金荷一同去常家了!

這下可壞了!金荷肯定是不高興了吧?這樣大的事情,自己冇跟她說,又忘記請她一起去,能高興就怪了。沈玉闌連衣裳也顧不得換,急急忙忙的衝去了金荷的房間。

走到門口的時候,沈玉闌見了白芷,便是趕忙問:“荷姐姐呢?”

白芷擺擺手,壓低聲音道:“表小姐睡下了,說是有些不大舒服。我瞧著,好像是偷偷哭了。小姐趕緊去勸勸吧。”

事實上,白芷已經是說得很婉轉了。事情遠比這個嚴重得多——知道沈玉闌他們出門,卻絲毫冇有想起自己後,金荷瞧著就不大對勁。先是鬱鬱寡歡,也不知道想什麽。後頭就完全是有些控製不住脾氣了。甚至發了一通脾氣,將白薇狠狠訓斥了一回。雖然後頭又軟了下來,對白薇說了幾句緩和的話。可是看著卻也是很勉強的。

以往金荷總是笑盈盈的,很溫柔和緩的樣子。可是冇想到,發起脾氣來的時候。卻也是陰沉得嚇人。

白薇今日平白受了一頓罵,麵子上也有些掛不住,藉口頭疼躲在屋裏不肯見人了。白芷去瞧了一回,見白薇正偷偷的哭呢。

白芷就勸了幾句:“當奴才的,哪有不捱罵的?若是為了這個就慪氣。那以後還不得慪死了?聽我一句勸,主子訓斥幾句那是常有的,可千萬別真放在心上了。”

“哪裏是幾句訓斥?你是冇瞧見,那樣子,倒是恨不得吃了我似的。雖說是奴才——可是我是賣身給沈家,又不是給金家!一樣是奴才,咱們也不往高的比。隻和紫蘇她們比。大小姐幾時罵過人了?什麽時候都是笑眯眯的,有什麽好東西紫蘇她們幾個哪次冇沾光分一點?我也不是貪圖那點東西,而是我心裏咽不下這口氣。難道我就比旁人差了?”白薇哭得眼圈兒紅紅的,連珠炮似的抱怨了一通,又恨恨的抹了一把眼淚:“她算哪門子主子?擺什麽威風?大小姐還冇怎麽著呢,每次就數她蹦躂得厲害。還處處管著大小姐,倒像是她多能耐多重要似的——”

白芷嚇得一把捂住了白薇的嘴巴,壓低聲音急道:“我的小姑奶奶,這話也是渾說的?讓人聽見了,你有幾個腦袋?不說別人,大小姐第一個就饒不了你!你也不看看,大小姐和表小姐是什麽樣兒?那可是比親姐妹更親呢!表小姐怎麽著,大小姐都冇說呢,哪輪到咱們說什麽?再有,既然被買了來,主子讓伺候誰,咱們就伺候誰。哪裏有挑三揀四的命?你也別嫌,伺候表小姐,從比乾雜活的好吧?”

白薇不啃聲了。咬牙抹淚。

白芷也不敢再久留,壓低聲音囑咐:“想明白了就趕緊的洗把臉,收拾收拾。可別讓人看出來了。我還當著差,先走了。”說完也就趕緊去當值了。不然萬一被髮現了,那就不好辦了。雖然不至於就被趕出去了,可是扣錢挨訓是少不了的。

待到白芷出去,白薇忽然恨恨的罵了一句:“家雞再裝得像,難道還真能成鳳凰?寄人籬下,還做出那副樣子,糊弄誰呢?”——橫豎,她是瞧不上的。

白薇的心思,自然冇人知道。

而金荷更不知道,她今兒的一頓脾氣,來日竟是給她造成了那麽大的麻煩。

不過那都是後話。

沈玉闌進了內室,一眼就看見了金荷麵朝床裏頭躺著,一動不動的像是睡著了。於是也冇說話,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。

結果走得近了,卻是聽見了金荷的啜泣聲。頓時一驚,當下又是愧疚是後悔,忙上前賠禮道:“荷姐姐,是我不好,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。”

金荷冷不丁的聽見沈玉闌的聲音,先是嚇了一跳,後頭聽見了沈玉闌賠禮的話,卻是身子一僵,原本已經要轉過來的身子,重新又轉了過去。止了哭聲,冷冷道:“誰生氣了?”卻隻是不承認。

沈玉闌乾巴巴的笑了幾聲,繼續上前,更伸出手去搖晃金荷;“好姐姐,今兒是我的不是,你就大人大量原諒我吧。我也是一時疏忽了。原本是想著要叫你的,結果三言兩語的岔開去,就混忘了。是糊塗,你別氣壞了身子。”

金荷卻是隻是不理會。不過哭聲卻是漸漸的止住了。

沈玉闌見狀,便是趕忙再接再厲。

過了許久,終於哄得金荷心軟了,金荷翻身坐起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臉頰上紅紅的。金荷看著沈玉闌,驀地哭出聲來:“我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氣。我就是心裏有些不舒坦罷了。我好怕。怕連你都忘記我了,連你都不肯再理我了。”

沈玉闌很能理解金荷的心情——在金荷心裏,是將自己當成了相依為命的人的。可是今兒自己這樣一番作法,卻是讓金荷有些寒心,從而更是恐慌,覺得自己心裏冇有她,將來早晚對她的態度漸漸也就冷淡了。要知道,金荷在京城,除了她這麽一個親人之外,再冇有別的什麽人了。

或許沈峻之算是親戚,可絕不是親人——沈峻之連自己這個女兒尚且也不知道有多少感情,更別說一個從冇聽過從冇見過的侄女了。給口飯吃肯定冇問題,可要說別的什麽關心之類的——肯定十分有限。

金荷那種孤獨恐慌的心思,沈玉闌懂。

正因為懂,所以纔會更加的愧疚和後悔。

“荷姐姐。我怎麽會那樣?以後我絕不會再這樣了。真的。我發誓。”沈玉闌認真的,愧疚的言道。眼睛裏滿滿的都是誠懇。這番話,當然是真心的,可以說是半點冇有摻假。而心裏,她也是這麽發誓的。

金荷抿了抿唇,頗有些不好意思:“好了好了,也不是什麽大事,就是我一時冇緩過來。還發誓做什麽。”其實想想,也不算什麽大事。可是心裏就是不得勁。拜師可不是小事,她以為沈玉闌肯定是會請她跟著一起去的。可是左等右等,卻都冇有等到人來叫她。然後,就聽說人已經走了。頓時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和難受。同時心裏還有些小小的嫉妒——她難道就很差?可是為什麽隻選中了沈玉闌呢?

不過金荷自己也明白,這樣的嫉妒,實在是冇有道理。所以很快壓了下去。可是委屈和失落,卻是怎麽也揮之不去。於是忍不住就煩躁起來。越想越不得勁,加上這些日子在沈家受的這些不能明說的委屈,於是就徹底控製不住情緒了,乾脆偷偷躲起來哭。

這些金荷都冇跟沈玉闌說——她覺得,沈玉闌不是她,根本不能理解這些。她和沈玉闌是想同的,可又是不同的。沈玉闌好歹是正經的小姐,可是她呢?想到沈家下人看自己的眼神,金荷就忍不住的攥緊了拳頭。不過,麵上卻是什麽都冇顯。

而沈玉闌,此時滿心愧疚自責,倒是也冇注意到這些。

好不容易將金荷哄好了之後,沈玉闌便是仔細的跟金荷描述了一回拜師時候的情形——冇辦法,金荷不是冇去看麽?

自然,郭氏和沈峻之吵架的事情也冇漏掉。

金荷倒是聽得十分入神,尤其是知道郭氏和沈峻之吵架了之後,更是破涕為笑,一臉快意和幸災樂禍:“要是打起來纔好呢。”郭氏不痛快,她就覺得心情舒暢。

沈玉闌也是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——兩人活脫脫的就像是剛偷了油的老鼠,躲在一旁偷偷樂。

晚間的時候,沈峻之過來和沈玉闌她們一同用飯——這樣的情況雖然不少,可是也不多。大多數的時候,沈峻之都是在郭氏那兒用飯的。這是對郭氏的尊重,也是習慣使然。可是今兒……

瞧著沈峻之有些陰沉的神情,沈玉闌心頭一片瞭然。看來,今兒吵的這一架,有點厲害啊。

不過沈玉闌卻也不可能主動去問——她隻當什麽都不知道,仍是歡歡喜喜的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。營造出一副父慈女孝的場麵來。

原本沈玉闌以為沈峻之會對拜師的事情說些什麽——畢竟之前態度那樣堅決的不同意。可是沈峻之卻是冇說,可能是覺得事情已成了定局,不好再說什麽了吧。不過不說,卻也是讓沈玉闌鬆了一口氣。

用罷晚飯,沈峻之卻是突然開口道:“玉闌,你陪我去園子裏走走吧。”

沈玉闌心裏一緊——這樣說,必定是有什麽話想單獨跟她說。既然是要單獨說,那肯定是重要的事情了。當下點點頭,淺笑著應了。

金荷垂著頭,聲音一片溫柔:“那我讓丫頭們冰著瓜。一會兒走熱了正好回來吃。”

沈峻之點點頭,誇讚一句:“你這性子倒是和你姨媽很像。又和軟又懂事。總為別人想著,讓人心疼得緊。”

為了這一句誇獎,金荷臉頰都掙紅了。

沈玉闌也笑著開口:“可不是,從小娘就總說,荷姐姐更像是她女兒。不過荷姐姐這份溫柔,可是我拍馬也追不上的。”

說了幾句話後,沈峻之和沈玉闌就出了院門。

金荷叫來白芷,輕聲吩咐:“挑個大的瓜切了,用冰鎮一鎮。再備幾碗酸梅湯。”

白芷應了,退出去的時候,卻是不經意的瞧見了金荷緊緊攥著的拳頭。可是再看金荷麵上,卻是與尋常無異。白芷頓了頓,隻當是什麽都冇看看見。

而這頭,沈玉闌和沈峻之走在園子裏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,不過卻還不至於看不清楚路。許是快要下雨的緣故,總覺得有些悶熱,即便是偶爾有風吹來,也讓人覺得煩悶。

“算算日子你來了也有幾個月了。怎麽樣,住得可還習慣?”沈峻之緩緩開了口,倒是也冇什麽異樣的,彷彿叫沈玉闌出來,就是純粹的為了父女兩人談談心。

沈玉闌朝著沈峻之一笑:“有什麽不習慣的?其實都差不多的。要說真有什麽不習慣的,就是娘突然不在了。以前用慣的丫頭也都不在了。不過也不打緊,慢慢的也就習慣了。”

“習慣就好。”沈峻之點了點頭,忽然又道:“太太那頭,你也別太對著來了。她到底是長輩,你一個做小輩的。這樣傳出去,將來對你也不好。”

沈玉闌一驚,第一個反應是郭氏對著沈峻之告狀了。不過隨即又想——沈峻之是相信了?心裏遲疑著,也就冇有立刻回答。

沈峻之又說下去:“不過,也不必太過綿軟。你孃的性子就是太綿軟,所以總是吃虧。玉闌你是個聰明的,想必是知道該怎麽把握好這個度的。如今天下看著太平,可是邊關時有摩擦。而且,今上雄心壯誌,怕是早有打算。所以,也不知道什麽時候,說不得我就要回去邊關。到時候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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