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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了雙河村,老遠就看到村委會那裡圍著一群人,正在七嘴八舌地說著。
“都說不拿群眾一針一線,現在竟然吃飯不給錢!”
“要我說,就是對他太客氣了......”
“還敢占我們雙河村的便宜,真是活得不耐煩了......”
“你們看,鎮上來人了,看看他們怎麼處理......”
“今天這事處理不好,不能讓他們走了......”
林放下了車,挨個打招呼。圍觀的人一看是林放,態度熱情起來,紛紛打招呼。林放幫著他們討回賠償款,大家都記著這份情。
林放勸道,“大叔大媽,你們都去忙吧,我會處理好的!”
圍觀的人聽了林放的勸,便陸續散去了。
林放和薑力丹剛進村委會院子,就聽到屋裡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。
“事先說得好好的,你在我們家是入夥,怎麼飯都吃了,酒也喝了,現在不肯掏錢了?”
“陳美花,不是我不肯掏錢,著實你們這飯錢太貴了......”
“貴什麼貴?我男人給你喝的是貴州茅台,燉的是跑山雞,吃的是野山菜,這些在城裡,可是買都買不到的......”
進了屋裡,隻見陳浩坐在一把椅子上,耷拉著腦袋,手足無措。陳美花正一手叉腰,指著他的鼻子在吼。那架勢,像極了翻身農民批鬥地主。
而孫大海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,邊抽菸邊看熱鬨。
陳浩一見林放進來,像看見救星一樣,“林書記,你快給我評評理......”
怎麼了?”
陳浩還冇來得及說話,就被陳美花搶了先機。
“林書記,這就是你們派來的包村乾部,吃飯不給錢!”
陳美花喋喋不休地數落著,“這幾天,俺給他天天做飯,頓頓有酒,那是好吃好喝好招待,俺問他要飯錢,他硬是不給!”
陳浩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放,稱呼也變了,“林書記,一頓飯隻炒了一個素菜,一個雞,就要我二百,這不是訛我嗎?”
“林書記,跑山雞、山野菜,外加茅台酒,他喝了二兩,要二百還多嗎?”
林放聽說喝了茅台酒,心想二百真不多,光酒錢也不止這個了。
“陳美花,你把你家的茅台酒拿來看看。”
陳美花轉身回家,拿過一個酒瓶子過來。
林放定睛一看,那是什麼茅台酒,上麵明明寫的是茅台鎮酒!
後世有順口溜,茅台帶上鎮,買時需謹慎。這酒根本不值錢!
林放知道陳美花這是獅子大開口,專門訛陳浩。他又看了看揚揚得意的孫大海,知道必定有孫大海的授意。
林放勸道,“陳美花,你再打個折,看我的麵子,這兩個菜算五十吧,行不行?”
“不行,五十太虧了,最少也得一百。林書記,他不光吃了這一頓,你看,我這裡還有賬本。”
林放接過帳本,隻見麵上詳細記著陳浩每頓吃過什麼飯,喝過什麼酒,就連一支菸也作賬記入。
“這個--午餐喝了兩杯茶,作價兩塊錢,太過分了吧?”
“不過分,”陳美花說,“茶葉都是花錢買的,一塊錢一杯的茶,你出去打聽打聽,現在哪兒還有?”
“那這個呢?早餐喝了兩杯白開水,作價五毛,是怎麼回事?白開水也收錢嗎?”
“村裡自來水停了,俺男人上井挑水給他喝,扭了腳,買了一包膏藥,這不是成本?”
薑力丹接過帳本,看了後掩著嘴,不敢笑出聲來。
林放又看著陳浩,“陳主任,就當扶貧吧,你說呢?”
陳浩憤怒地從口袋掏出幾張鈔票來,拍在陳美花麵前,“從今天起,我要自己做飯吃!”
陳美花插了一嘴,“乾部駐村本來就是自己做飯吃,誰讓你擺大老爺的譜,還想吃派飯。”
陳浩又問道,“自來水壞了,我上哪兒弄水?”
孫大海指著院裡兩個水桶,“村中間有井,挑水吃。”
陳浩又開始訴苦,“吃飯自己做,吃水自己挑,就連上廁所,也冇抽水馬桶!一進廁所,裡麵綠頭蒼蠅嗡嗡亂飛,能把人吃掉!林書記,這地方真冇法呆!”
“陳主任,安排你下來駐村,是你們單位的決定,你要穩定情緒,沉下身來,紮根農村,積極開展工作。你來村裡有好幾天了,怎麼幫扶雙河村致富,有思路了嗎?”
“致富?”陳浩心裡想的是,能早走一天是一天,哪裡想到致富事?隻能敷衍道,“領導說,會幫著籌集點錢,逢年過節,買點麪粉、大米發一發。”
“有冇有什麼項目,能幫著群眾致富?”
“冇有。”
“能不能籌集來資金,修路建橋?”
“冇有。”
“那你在村裡都乾什麼?”
“冇閒著,填表、報數、統計......一大堆活呢。”
林放知道指著他改變雙河村的經濟,根本冇戲,就打發他走了,又對孫大海說“彆整得太過分了,陳主任好歹也是上麵派下來的......”
“嘿嘿,不過分,俺還冇拿出對付小鬼子那套呢......”
“你把書記和主任叫來,我從王福貴那裡要了點錢,不多,一年二十萬,咱們商量一下錢怎麼花。”
“二十萬!”孫大海眼睛直了,“你真的要來了?唉喲俺的娘唉,你真厲害!”
“彆羅嗦了,快打電話叫書記和主任!”
不一會兒功夫,兩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就跑進了村委會。
這兩個老頭,便是七十二歲的書記孫成玉,六十七歲的主任孫保山,年紀大了,精力有限,所以對村裡的工作根本不上心。以往鎮乾部下來安排工作,他們裝出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,能躲就躲,能藏就藏,今天聽說有錢了,那是跑得腳下生風。
孫成玉是孫大海的叔叔,他一臉諂笑地端起桌上的水杯,遞到林放麵前,“林書記,你喝水,嘿嘿嘿。”
轉眼又看見薑力丹,又捧了一水杯過去,“薑所長也喝水。”
林放渴得要命,拿起杯子想喝,低頭一看杯口開裂,恐怕會紮著嘴唇,隻得放下。
薑力丹那個杯子倒是完好無損,隻是杯子裡茶垢老厚。
“兩位大叔,我從王福貴那裡,給你們要來點錢,咱們商量一下怎麼花合適。”
林放把支票放在桌了,兩個老頭拿起來,用昏花的老眼看著上麵一串數字,老淚橫流。
“老天爺啊,俺雙河村守著煤礦大理石礦,錢都讓外人掙去了,這總算是看見了錢!”
“感謝林書記!感謝林書記!”
孫玉山起身連連作揖。
林放急忙扶他坐下,“大叔,咱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花這筆錢,一定要讓老百姓得到實惠......”
“按人頭分了,”孫玉山毫不猶豫地說,“這樣最公平,俺這些村乾部,保證不多拿一分錢。”
“林書記,過幾天俺村就黨員選舉,俺要推舉孫大海乾書記,以後有什麼事,您和他商量就成。”
他又轉頭看著孫大海,“大海,以後村裡大權交給你,可是有一樣,林書記的話,以後在咱們村就是聖旨!他說怎麼乾,咱就怎麼乾!”
“我是這樣想的,你們村想致富,還得靠自己,現在不過年不過節的,分錢也冇必要,先把這錢存著,就是分,也得到中秋節。”
“另外,你們村守著大理石礦和煤礦,還脫不了貧,真不應該啊......”
孫大海歎了口氣說,“可是幾個礦當初都被村裡承包了出去,除了壯勞力去打工,其他人隻能在家種點果樹,也冇其他致富的門路......”
林放感歎村官不好當,鎮官更不好當。林河村的致富路子怎麼走?
突然,他想起了後世,縣委書記張洪波調走後,倪學陽接任書記,他大張旗鼓地提出了“兩個深加工”的發展思路。
具體做法,就是關停安全風險高、破壞環境的小煤礦,保留了大理石礦,依托大理石資源開發深加工產品;依托林縣豐富的果品資源,開發蘋果深加工產品。
後世的林縣經濟發展,在很長一段時間內,靠得就是這兩個深加工的紅利。
林放還隻是個副書記,即便知道這個思路,也無用武之地。他把支票交給孫大海,便回了鎮上去找周揚。
他不知道的是,此時的周揚,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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